绵绵的细雨犹如轻拂过脸颊的柳絮般轻柔,打在身上并不疼,反而像是安慰般的温柔拥抱。
没有倾盆的大雨打湿泥土让二人难以掩饰踪迹,也没有让二人迷失的狂暴雨幕——似乎老天都在努力让二人活下来。
但命运似乎并不这么想。
云乐吃力地架着浑身是伤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洛青启,跌跌撞撞地不停向前走着。
身后的不远处是如尾巴般锲而不舍的追兵,没有摇曳的火光,浓郁的杀机就这么在无声中蔓延。
云乐不知道该去哪儿,但她不敢停下来,只能不断地向前走。
“小启,真狡猾啊……”
似乎像是不知道身旁的少年已经陷入昏迷生死未卜似的,云乐不停地喃喃自语道:
“自说自话地就决定自己去拼命,却把这样的一个大麻烦丢给我。”
“我甩不掉他们啊……我又不敢停下来……”
“你是不是怕自己也甩不掉他们,怕因为你的失误我丢了性命,所以才把这么艰难的任务丢给我啊……”
“真是自私呢……小启…”
“呐,小启,我感觉他们快要完成合围了……”
“我冲不出去……”
“小启,你告诉我该怎么做……你快告诉我该怎么做啊!”
“我们……可能要死在这了…”
云乐倏地停下脚步。
她抬起头,目光冷冷地抬头看向前方。
那里,正有数道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浮现。
云乐默默地将洛青启放在了身后的一棵大树下,然后上前一步从腰间拔出了闪着寒芒的佩剑,无声护住了洛青启的四周。
她知道,敌人不止在正前方。
“交出北辰王世子,你可以活。”
这时,从云乐看不清的黑暗中忽然冷冷地传来了一道声音。
云乐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地笑容,她丹唇轻启,冷漠地说道:“做梦。”
“那就一起死吧。”
在声音传出的同一刻,四周的黑衣杀手犹如得到了命令般蜂拥而上。
云乐断然举剑斜架,灵巧地卸去了正面劈向她的一刀。与此同时,她的左手顺势在腰间一抹,一把暗红色的匕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。
她顺势转身横划——一刀封喉!
然而就当她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,身后忽然响起了数道破空声!
洛青启!
顾不上周身杀手对她的攻击,云乐脚尖轻点骤然向后奔出。
一共三把尖刀袭向洛青启,她砍飞一把,打偏一把,还有一把——刺入了她的肩膀。
“你学的,从一开始就是护人的剑法?”黑暗中的身影略微惊讶地声音响起,“所以才需要搭配匕首提升攻击力。”
旋即他嘲讽地笑道:“世人皆知云乐公主自小习武练剑,却不知公主学的竟然是上不了战场,只能做死士为主而死的护人剑。”
“他洛青启,可真是有魅力啊。”
云乐并未回答黑影的冷嘲热讽,她只是忍着剧痛,果断地砍断了刺入肩膀的刀刃。
小启的疼痛,要更胜我百倍。
正当她不动声色地微微踏前一步,准备先发制人出剑时——
忽然隐隐有隆隆声透过重重雨点传来。
像是……马蹄声!
云乐嘴角忽地勾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,她语调轻扬地说道:
“啊啦,你们好像走不了了。”
……
……
“少爷,如您所料:您派人扩大洛世子和苏梓歌的各种谣言,又故意让王尚书看到你和世子共同游船的画面,这之后,他果然暗中加紧联系了他们,而且要趁这次夏狩的机会杀了洛世子。”
“嗯。”端坐在亭子上的玉冠“少年”缓缓在面前的棋盘上落子,像是满不在意地平静回应道。
“但……出了点意外。”汇报情况的下属小心翼翼地抬头望了一眼少年的神情,又立马低下头小声说道。
“嗯?”少年停下了继续落子的动作,锐利的眼神望向了低着头的下属。
“洛世子他……为救遭棕熊袭击而惊马的云乐公主,和她一起坠崖了。”
“啪!”那是棋子重重扣在棋盘上的声音。
“继续说。”顾羽缨清冷的声音响起。
“……然后我们就,失去了他们的踪影。”
“虽然按计划及时通知了于晓晓将军有外敌潜入……但是……”低着头的下属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了。
“铿!”那是茶杯的底与桌子狠狠碰撞的声响。
顾羽缨本是一只手举着茶杯,边饮茶边下棋的。
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这座小亭,那位下属几乎觉着似乎有一朵阴云笼罩在自己的头顶,自己逐渐被沉重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。
半晌,又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,他终于听见了眼前这位脸色如冰的公子缓缓开口说道:“知道了,你下去吧。”
“是!”如释重负地下属立马拱手告退。
顾羽缨盯着眼前茶水水纹中自己荡漾着的清冷双眸,似是与人对话般轻声说道:
“青启,她可是曾经差点杀了你。”
“即便如此,你也还是选择了豁出性命救她吗?”
她缓缓抬起头,望向天空中高悬地如水明月,眼神迷茫的轻声喃喃自语道,“如果是我遇险,你也会豁出性命来救我吗?”
紧接着,那股迷茫的神色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般被她迅速抹去。
她回过头看向眼前黑棋奄奄一息的棋局,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轻声说道:
“我相信你不会有事。”
“如果你有事,那我就让这个国家和那该死的蛮族一起给你陪葬。”
“如果你没事,那我就把这天下送给你玩,可好?”
“前提是,你要乖乖的,只在乎我一人。”
柔和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,却平添了些许阴冷的氛围。她的脸庞笼罩在房檐投下的阴影当中,清冷的双眸无声地看向手边的棋盘,嘴角挂着平静的微笑——那是戏虐苍生的轻蔑笑容。
顾羽缨——
大胤神童,七岁时七步成诗,十二岁考中状元,十五岁侦破敌军陷阱,助伐外的将士取得大胜。
皇帝数次请她接过父亲的宰相之职,再趁早娶妻生子——
她只觉人间无趣,自请为一名平凡的翰林学士,逍遥自在。
但,人间无趣——
除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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